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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台上的虚与实
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，邱华小学将要举行“能做会说小能人比赛”，有的人热情高涨，有的人不闻不问，有的人保持沉默。略有些炽热的阳光使人只能微微睁着眼观察四周，一千多号人浩浩荡荡地搬着椅子自教学楼向操场走去。不时有水杯跌落的声音从茫茫人海中传来，不过与无数声椅子碰撞的声音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，就如同农舍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，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消失了。
微风拂过微微飘扬的红领巾，一千多人自北向南缓缓而坐，太阳已从高楼大厦中越升越高，在一瞬罩住了整个操场，所有人沐浴在阳光下，忍受着日晒。围栏外的家长们人山人海，有人手持望远镜，有人架起相机，有人在小声议论，也有人在默默在为参赛选手加油打气。
这一切好像已经重复了多次一般，不一会儿，只听老师们和班干部们又在高声训斥着什么。众多学生此时正围在一起做游戏，听到训斥声后只得转过身来，班干部们还是像往常一样，在一顿虚伪的恐吓后留下处罚，便在那循环了数以千计的广播声中扬长而去。
或许是有些学生初步认清了现实，对老师千百次的训话显得麻木不仁，已无他日那般热情高涨，跃跃欲试的样子——那份热情也不知在何时何地遭受的挫折中消磨殆尽了，只留下神情麻木的几人在原地忍受着重复了千百次的场景。
“估计除了朗诵就是朗诵，现在这孩子没一个会说话的。”“是啊，我每次请儿童配音演员的时候都能急死，那些孩子平时说话都好好的，一站在麦克风前，不知怎么搞的，一张口就是朗诵腔。”
“老师们，同学们，你们好。邱华小学能做会说小能人比赛现在开始。我叫孙玥，是三年级一班的学生。”第一个上场的是孙玥，略有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平稳和庄重，她的声音在操场的长空像风一样飘扬，围栏外的家长们停止了窃窃私语，老师们停止了训话，班干部们停止了呵斥，学生们如释重负。
孙玥黑色的马尾辫上闪烁着光泽，她站在麦克风前从容不迫地开始了她的演说。一千多人的目光此刻汇集在台上。舞台的背景毫无例外的全贴满了选手们积极表现的照片，尽管有些是为了此次比赛刻意拍摄的。
“下面我说一段最让我感动的事情。冬天的时候连着好几天刮着北风，天冷的要命，人们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。可是有一些人却在寒风里不停地工作……”孙玥明显热情高涨，她一边做着事先排练了无数次的动作，一边流露出很“感人肺腑”的神情，说到精彩之处，她语气激昂，双目紧闭，一副自我陶醉的神情，殊不知类似于这一幕的场景台下的观众们早已见证了无数次，显得麻木不仁。观众的思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，他们在想着如何应付老师布置的观后感。
“……他们就是为我们学校修自行车棚的伟大的建筑工人。”孙玥不管她的故事会影响什么，她唯一关心的事情是她能不能得第一。
“那是包工队。不算是建筑工人。”舞台后方，同样是上台选手的江辞生此刻有些不以为然，他的眼神中流露着不屑的神情。这个故事被孙玥改编了无数次，她去请人修改，她曾在家中数以百计地练习上台。
“……她们的脸冻得红红的，眼睛不时被风扬起的沙土迷住，但是他们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……”孙玥的食指自嘴角向两边划过，形成了一道弧线，希望评委们能以此给她高分。
“哼，一听就是编的，冷成那样还微笑？”江辞生此刻不由得嘲讽了一句，他的语气冰冷至极，对于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他也无法改变什么。一台之隔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言语，台上的故事无论多么虚假都要讲给观众听，而舞台后方的内幕，则是无人所知了。
“……我问一位叔叔，叔叔你干嘛在这大风天里还干活呢，你想的是什么呀。工人叔叔毫不犹豫地回答，为人民服务呗……”孙玥语气的感情基调跌宕起伏，有时激昂，有时深沉，还有时悲伤，朗诵腔凸显出来。
“人家得挣钱。”短短五个字却胜过了长篇大论，把这个故事的真相描述得淋漓尽致。有些人相信了故事，也有些人对此感到唾弃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