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头发

妈妈的头发

　　从小，妈妈的头发对我总是有着特别的吸引力。我个子不高，妈妈的发顶对我来说，可望而不可即。

　　我常踮起脚，高举着手，悄悄跟在妈妈身后，把玩她的头发。她说，等你长得和妈妈一样高，就能摸到了。我期盼着那一天快些到来。妈妈说这话时，我身高才到母亲小腿。

　　我发质有些毛躁，应该是随了爸爸，我便格外钟爱在母亲的头发上捣鼓。拨动几根，便可看见母亲藏在深处若隐若现的白丝。我用不太灵活的手盘弄着，不停地抱怨：“妈妈有白头发了，东一簇，西一簇的。”妈妈笑着让我把白的拔掉，我却不肯。因为我觉得，那时母亲被我盘的乱糟糟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么美丽。那几根白发更像一根根银丝，闪亮着，照耀着。那时，我身高到母亲腰部。

　　再长大一些，我还是喜欢和母亲一同入睡。陪伴是其一，主要是想闻闻妈妈的发香。等我磨磨蹭蹭地洗漱完，妈妈早已在被窝里躺好了。等我钻进被子，总是暖烘烘的。妈妈问我今天在学校吃了什么，有没有什么趣事——她永远都是这些问题。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，实则早已把头埋进妈妈的头发里。妈妈和我共用同一款洗发水，我却总感觉妈妈的头发要更香一些。闻着妈妈的发香，我渐渐入睡，妈妈便悄无声息地离开我的小床，但枕边的发香却经久不散，伴着我进入恬静的梦乡。

　　不知不觉，我长个子了。妈妈的工作也忙碌起来，常常是等我进入梦乡，她才回家，等我梦醒又早已离去。我和母亲的生活作息仿佛是两条平行的线，一直延长，却迟迟不肯相交。偶然一次，我们都有闲暇的时间。我一时兴起，让妈妈站直，我惊讶地发现，我已经可以不垫脚就到妈的发顶了，明明已经告别了每天在母亲身后踮脚追逐的日子，可我却高兴不起来，可能是因为没想到母亲会变老吧。那时，我身高已到母亲胸口。

　　疫情大势已去，母亲的工作稍微轻松一些。我让她躺下，想和以前一样给她扎小辫子。可当母亲的发旋完完整整的暴露在我眼前，我不由得愣住：母亲的白发已经是藏也藏不住了，像是在发顶过了一场冬天，下过好大一场雪。想起从前妈妈叫我给她拔白发，我却不肯。此时，却是拔也拔不过来了。这时，我已长到与母亲下巴齐平。我惶恐地发现，我已不似从前那般惦念长大了。

　　妈妈的白发，闪亮着，照耀着，直到我走到天涯海角。